咸鱼罐头是我

热爱拉娘文学,文风极其油腻

【卡鞠——】是非题【存档

【SNH】卡鞠,熊婷,卡黄

虐,但是好看
卡鞠写得超好

文声.:

1


“stop,我不想再听了。”鞠婧祎在黑夜里发出怪笑。


 


“太无聊了!单恋这种故事,so  boring!”


 


彼时大部分都隐匿在黑暗里,偶尔随着窗外霓虹闪烁身影起伏的人,微微一笑,起身拾起桌上鞠婧祎残余的红酒,一饮而尽,便一把捞过那个穿着她的纯白衬衣晃晃悠悠在房间里晃荡的,像个小精灵一样的人。


房间很暗,李艺彤的声音直直的穿透的怀里人的耳道,“不说了,总得做点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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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啊?”


 


这是李艺彤在朗然的白天悠悠醒过来的时候看着床边另一个女人时,经常问的话。当然,与之相对的,通常是对方坦荡的一笑,然后头也不回的收拾妥当,走掉。


毕竟,419一直是一项很有默契的活动,不分国内国外。


 


然而这一次情况有些不同,在床上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扶着头的她大概是昨晚喝醉了,的08年小拉菲,后劲也是。却发现在问完这句话后,并没有得到回应,连笑一下都没有。其原因是,一旁的人还闭着眼。


李艺彤突然感觉起来,噢对,她们昨晚很尽兴。夜深人静,午夜妖娆,总是能让她放大各种身体感官,但像昨晚那样满足,好像还是这么久的第一次。所以她不想叫醒她,但却也并不想看她。只径自下了床去浴室。路过客厅时,一地的衣服,赫然昭显着昨夜的疯狂。


 


纸醉金迷,夜夜笙歌。


这是李艺彤来国外唯一学到的东西。


 


然而这一次情况真的有些不同。


 


当李艺彤擦着头发想直接去客厅拿手机接那个响的要死要活跟要人命的电话时,竟然发现那个小小的人还没走,简单的穿着自己的衣服。站在窗边,竟然是在,晒太阳吗?!李艺彤眉心不由一皱。


 


“喂?”


……


“我的天卡姐!卡哥!卡爷!您总算活了!”徐子轩的声音透过钢板材质的索尼手机,仍然用强分贝表达着她的激动。


李艺彤默默的把手机移开了一段距离不耐道:“什么事儿。”


“同学会啊大小姐!!!我今天下午不是才跟你发过吗!就差你一个人没通知到了,你们班赵班长差点拿电话给我炸了!”


 


同学会?


李艺彤把电话默默的挨近了,却陡然发现卧室里那个人砰的一声坐在了她面前的沙发上,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正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


这什么……鬼……


“徐子轩,中国那边今天的下午,是米国这边的昨晚凌晨。”李艺彤眼睛咕噜噜一转,便回望向了沙发上坦然望着她的人。昨晚凌晨,呵,她正在跟这位体验人生乐趣呢。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半响才开口:“是我的不对,忘了晚上是您的春宵时刻,多少姑娘排着队等你,冲这点我都不该打扰你。”


李艺彤被徐子轩阴阳怪气的声音逗笑了,“滚,没事挂了!”


“别啊别等会儿!说正经事儿呢,同学会!”


李艺彤沉默了一会。又一会儿。


最终回了两字,“不去。”


 


“干吗不去,回去不是就可以见到你的那位婷婷桑了吗~?”鞠婧祎伸伸手脚懒洋洋问道。


李艺彤还举着切断掉的电话的手一僵,便把电话扔在她旁边,语气发凉的问她:“你怎么知道?”


鞠婧祎一拍手便又开始发笑:“你没骗我诶,你喝酒真的能喝断片儿!”


 


李艺彤开始扶额,她大概是昨晚喝多给面前这个人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自己不是这样的人。李艺彤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她很漂亮,身型小小。


只有一点,她很白。


噢。李艺彤心塞,就这么一点就够了。她够白。就足以让她深夜迷醉,就足以让她抱着她倾诉她有多么想一个人。


 


——因为那个人也很白。


 


啧。


鞠婧祎咂舌表达自己被对方走神而忽视的不满。李艺彤便回过神,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她为什么还没走?!


“你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就这么大清早的跟我相处?!”


怎么着她们也是关系尴尴尬尬的419对象吧!但是……


“你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


鞠婧祎只想反问一下她,却不经意间有了了不起的发现,“不会吧!”李艺彤微黑的脸庞,竟然红了。“你会不好意思!”


 


“闭嘴!”


李艺彤震天怒吼,转身落跑进了卧房穿衣服。背后鞠婧祎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路护送她。


 


当二十分钟后,李艺彤再一次从卧房里出来的时候,她真的无语了。


虽然第一秒钟她其实是被洗漱干净穿戴整齐的鞠婧祎闪了一下心肝,但她还是想问。


 


她为什么还没走?!


 


“stop,别拿那个表情质问我。”鞠婧祎抬起小小细细的手止住了对面人眼神的狂暴询问。“突然发现,我今天有AB选项可以选了诶。真有意思!”


“什么AB选项!”李艺彤面色凝重,脸快黑成了一块炭。


鞠婧祎丝毫不理会对面人暴怒,自顾掰着手指头解释道:“A,你今天陪我逛洛城。B,我陪你回国。”


李艺彤听完浮起冷笑,有C吗,她选C。


 


C就是鞠婧祎此时此刻被李艺彤拎在了门外。


 


并没有抬起头,一片头发遮挡住的面庞里,小小的人指尖轻抵着门,浮起了苦涩的笑容。


她不记得她。


她还喜欢着另一个她。


 


房间很静。


送走那个一大早就吵闹的人,李艺彤倒在了沙发上,一瞬间觉得心里空的发痛。手边的电话突兀的响了一下,屏幕上是一串文字在冷静的说话。


“发卡,五年了。总是要面对的。”


旋即屏幕又暗了。李艺彤拿胳膊挡住脸,只剩下起伏的呼吸声。




2


李艺彤喜欢黄婷婷,喜欢了整个大学时代。


 


你可能再找不到这么怂的人,喜欢一个天天朝夕相对的人三年,却始终开不了口。


 


但李艺彤就是。


 


所谓爱上一个人,就是那天阳光很好,她正好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站在你面前。


用李艺彤的话来说还能更简单一点,那就是,“可恶,黄婷婷为什么长的那么漂亮。”


 


对,那个时候的李艺彤还会跺着脚咬着牙说可恶。而不是像她如今这幅样子,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包裹着死气沉沉和阅尽沧桑的无力感。


 


最早说喜欢的时候,其实不是真的喜欢。不,是真的喜欢,可不是那种喜欢。


李艺彤家境殷实,从小衣食无忧。一个人从小一股子无忧无虑的劲儿长大之后,如果没有什么跋扈之气,那么人就会显得天真热情。李艺彤就没有什么纨绔之气,对谁都好的跟个中央暖气一样。所以她的情感世界简单,想法也会简单。她上大学也跟玩票一样,书也不好好念,及格万岁的天天跟着基友徐子轩浪。


可人很复杂。


如果一个人仅仅是因为环境宽松就变得单纯简单,真能那样就好了。偏偏李艺彤的性格里,又带着极为敏感细腻的天性。这样粗中带细的人,别人或许很难理解,但其实她很容易就会注意到别人都不容易发现的角落里,安静的开放着一株花。用心闻,才能闻到香味的兰花。


 


那时已然开学半学期,那个期中测评出来成绩好到不行的人,竟然喜欢坐在后面。这多么合李艺彤这个学渣的心意。


……


于是李艺彤从此之后,便特别没义气的抛下了好基友徐洛洛和当时已经相处的很好的室友龚十七,每天上课都不要脸不要皮的挨着黄婷婷坐,天天上课下课找她聊天吃饭。


一开始黄婷婷因为是同学的关系还对她笑脸有加,时常陪她聊一聊。但仅仅过了一个礼拜黄婷婷就深刻地认识到了一个问题,她跟李艺彤绝对是两个世界的人,从三观到兴趣,从性格到理想。黄婷婷不仅外表文静,内心也是真安静,而李艺彤不管内心是不是安静的,至少外表是浪的fly的。黄婷婷和李艺彤都是外语系日语专业的,可是黄婷婷是真的把这个专业当做课业在学,而李艺彤只是为了更好的混宅圈和二次元。黄婷婷小时候身体不好,读书耽误了两年,因此虽然她跟李艺彤一个年级,可是实际她二十三了,李艺彤才二十岁。三岁就是一个代沟啊,何况成长环境还不太一样。所以概括起来大致是这样:


黄婷婷喜静,李艺彤好动。


黄婷婷喜欢一个个的文字,李艺彤喜欢一片一片动起来的画面。


黄婷婷喜欢宅在宿舍里,李艺彤喜欢出去玩。


黄婷婷爱好一切简单质朴的东西,李艺彤就喜欢一切豪华繁复的东西。


 


就这么相反到很久之后黄婷婷都在想,怎么会有好像出现在面前就是为了向她展示这个世界真的有跟自己完完全全不合的人呢。


 


不合即散。


这是黄婷婷质朴的交友观里更为本质的观念。于是她开始非常明显的拒绝那个天天冲上来求聊天,求吃饭,求同行的人。


然而她发现自己遇上了一个非常……了不起……不,其实就是厚脸皮的人。


黄婷婷退一步,李艺彤能进三步……


 


说来也奇怪,两个人就这样你退我进的竟然过完了一个学期又一个学期。黄婷婷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别扭,可也渐渐的接受了身边有一个吵吵闹闹的人。


因为她虽然吵,却很听话。虽然爱玩,可如果自己说要泡图书馆,那么她也会安安静静跟着自己坐在图书馆一整天。她虽然世界观还简单,却乐意接受自己的意见,不骄不躁。


黄婷婷发现,李艺彤跟自己很不合。但是她却愿意改变自己全部来跟自己相合。


这很难得。


不,应该说,这非常让黄婷婷感动。


 


友情也好,其他什么感情也罢,黄婷婷不爱深究一些东西。岁月安稳,很多事情说出来又何必。所以她一次也没有问起过身边这个人到底是抱着什么的感情才能这样暧昧又耐心的驻守在她身边,尽管那个人也默契的一言不发。


她会把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晴天雨天,撑伞提包。


她会吃自己跟别人的干醋,男生也好,女生更甚。


她从不掩饰对自己的想念,好多时候放假,几千公里的距离,飞到她家楼下,就为了见她一面。


 


 


可黄婷婷一句话也不会多问,所以李艺彤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3


鞠婧祎在机场售票处坐了还不到两个小时,就等到了拎着简单的小皮箱匆匆而至的李艺彤。


果然。鞠婧祎泛起微不可见的苦笑。“你果然还是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李艺彤站在机场和鞠婧祎大眼瞪…大眼。


“等你啊。”鞠婧祎无所谓的摊摊手。


李艺彤有些焦心的看了看今天的航班信息,想对那个小个子说点什么,最终是无语的去买票。鞠婧祎默默的跟在后面,却不想与突然回头的李艺彤撞了个满怀。


“你今天就打定主意了要跟我到底了是吗。”


鞠婧祎抬头望着李艺彤,那个人皱着眉头,目色坚定,这个神色认真的眼神,只能让自己垂首轻轻的点点头。李艺彤面色因为情绪有点起伏而微红,点点头转过身去买了两张洛杉矶飞上海的票。


 


飞机在五千英尺的时候,鞠婧祎的心失去了重力。


李艺彤的心却在下沉。


 


晚点加盘旋,飞机整整飞了二十多个小时,风尘仆仆的落地浦东时,正是当地时间第三天的凌晨两点。夜里更深夜寒,湿漉漉的地面冷清清地反射着五彩斑斓的霓虹,李艺彤拎着皮箱,呆呆的在机场大门站了好久。五年前离开这里时,同样是在湿冷的一月份里,同样是在这么夜深人静的夜里。周围是稀稀拉拉深夜好不容易归家,又或者为了工作学业即将奔赴远方的人们。可她呢,偌大一个机场,偌大的一个黑夜,来去匆匆的人事,从来都这样,没留半点喘息的机会给她。


 


鞠婧祎跳到面前深深呼了一口气,转过头对发呆的人展颜一笑,“好久没闻过上海下过雨的空气啦!”


她也在上海生活过?


李艺彤回神,看着眼前蹦蹦跳跳像个孩子的人,忍不住轻轻皱眉。


 


好像又不大一样,莫名其妙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李艺彤拉着箱子,站在路边,等着出租车。


“我昨晚明明告诉过你。”鞠婧祎挑起一边眉毛。


“我说过我会忘的。”李艺彤也同样抱一挑衅回望。


“太不尊重人了!”鞠婧祎等到出租车停到面前,打开车门,冲李艺彤嚷道,“炮友就不需要讲礼貌了吗!”


李艺彤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人坐进了后座车厢里,然后再眼看着那个人下一秒就叫师傅开车之前一把拉开副座门坐了进去。转过头去,不可思议道:“你刚是打算抛下我自己坐车走吗?!”


鞠婧祎目不斜视的看着窗外半点没搭理她的意思。


李艺彤开始讨厌起自己来,为什么要去招惹女孩子这种,这种翻脸比翻书快,心思深的比太平洋还深的生物。


 


“鞠婧祎!”


 


依然目不转睛盯着车窗外看的小人儿,楞了片刻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李艺彤很心塞,人的潜能大概是被气出来的。


 


此间凌晨三点,在鞠婧祎第七次拒绝了李艺彤去市中心找家酒店休息的提议,并佐以是不是又想跟她做些不好事情的嘲笑之后。李艺彤终于妥协认命的紧了紧大衣,陪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晃荡在离她曾经的大学附近的学苑街上。


“哇,三点了诶,还这么热闹。”鞠婧祎惊讶的环顾四周,对李艺彤道。


“说的就跟你没上过大学样,大学附近都这样啊。”


“很少见,一般我晚上八点就睡觉了。”


“你这话有说服力?”


“这不算好吗,倒时差,现在美国那边才中午吧。”


“那……!”


李艺彤心直口快想问她前天夜里呢,可是及时收住了口。对面人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轻轻一笑然后继续东走西顾,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我饿了。”


李艺彤不太明白这个转身眼巴巴的看着她是个什么意思,只好愣愣的说,“吃,吃啊,这儿这么多东西…”


鞠婧祎只好瘪瘪嘴,像个小叫花一样把手伸到了李艺彤面前。


 


“我都请你坐飞机了,还要请你吃麻辣烫!?”


 


手拉上李艺彤的袖子,“哎呀我除了身份证和护照,就带了一张卡,你看嘛!”鞠婧祎有模有样的拉开钱包,还真如她所说。这人也是任性的不行,从美国回中国,什么东西都没带,就带了个人和一张卡。“这里也不能刷卡嘛。”


李艺彤皮笑肉不笑的掏出钱夹子,抽了一张红色毛爷爷给鞠婧祎。两个人就着一间麻辣烫的小店子里坐了下来。






4


黄婷婷睡得有些不安稳。


凌晨四点。


窗外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雨打屋檐,一声一声极有韵律,黄婷婷听的入了迷忍不住笑起来睁开眼,拧开了台灯。


上半个夜里她做了一场梦。梦里的李艺彤还穿着大学时最喜欢那件水红色T恤,蹦蹦跳跳的在自己的面前,转过身来对自己没头没脸的傻笑。


那件衣服。黄婷婷笑意深厚,那个时候她不明白普普通通甚至有些俗气的T恤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她甚至在想这个人也许就是这样,喜欢和不喜欢,总是让人搞不清楚原因。


 


后来她才明白,李艺彤喜欢的东西也好,喜欢的人也罢,都有她自己的道理,普通的T恤因为是最喜欢的舞台剧组的定制而特别珍爱。


 那么,人呢?


 


黄婷婷侧过身再次把台灯熄掉。安安稳稳的躺回了被窝里。却突然有些想念那个白天才见过面的人。枕边安静的手机莫名的亮起,黄婷婷有些奇怪的点开。是那个人好似带了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沉稳,与指尖轻触可感深夜清寒的简讯。


“四点一刻莫名醒了。”


 


世上最好的感情也就如此不过了吧。黄婷婷关掉了短信。


想念的人刚好也在想念你。 


放下手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然后呢?”


鞠婧祎在涤荡的江水声中,转过身来,黄浦江的夜风吹乱了她的长发。


李艺彤顿住脚步,停在她对面,不知何意,“什么然后?”


“那个女孩子啊,你的初恋。”小小的人轻轻锊过头发别在耳后,“你前天没有讲完。”


外滩与陆家嘴的光辉隔江相映,不夜城啊,一座城市的繁华好像都要尽显于此了。李艺彤没有说话,微微侧头去看江对岸的东方明珠塔。


过了一会儿,立在江风中动也不动的人,轻轻开口:“我给她唱了一首歌,然后我听到了她的回答。”


 


 


李艺彤在大三上半学期的元旦晚会上,唱了一首范玮琪的《是非题》 。


 


她是校艺术团的成员,自然是有资格参加的,只是这个消息出来,院里系里知道她的人还是很惊讶。因为自从做了黄婷婷的跟班,李艺彤的社交活动基本都快断绝了,社团就不要说了,连班上的聚会都很少能够约到她出去。只要黄婷婷不想参加。


对没错,吃惊的第一位是她终于又要出现在大众面前了。其次才是这首充满着告白气息的歌曲,还是她特别点唱的。还是在她跟黄婷婷其实暗地远在系里班里早就声名远播的绯闻关系之下。


 


那之前开始黄婷婷就有点不安。


 


就因为这种无形的要打破现状的压力。这是她明明跟李艺彤相安无事的第三年,只要坚持下去,她甚至想大家或者一辈子当个安安稳稳的好朋友也没有什么不好。李艺彤看她的眼神,李艺彤对她欲言又止的话,她何尝不明白,可是有些承诺她终究还没下定决心给。所以大家放在心里不好吗,一切决定不了的事情交给时间来明辨不可以吗,为什么要人为的改变,黄婷婷那时心里有些气绝。


为什么要打破她几年来不着痕迹维护的平衡,李艺彤。


 


于是那年元旦晚会,李艺彤在台上唱的煽情至极。


可是黄婷婷没有去。


 


而后李艺彤下了台妆也没有卸就自己走出了礼堂,她很失落。有些失落哪怕一早料到,可还是无法避免,例如她喜欢黄婷婷,黄婷婷却永远无法给她个结果这件事情。


 


时隔多年后,当李艺彤再一次回首,突然觉得那个时候能有个选择,哪怕就是错的,也比没有好。如果没有选择,她跟黄婷婷就那样不紧不慢的相处,到毕业,到工作,到各自分开,各自生活,又能到哪里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如果她还是像自己一如既往的那样,顺着黄婷婷的心意,顺着时间来经历这件事情。是否就终于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局。


 


时间说到底,只是一个带有毒性的麻醉药,并非什么良药。


 


她在宿舍楼下遇见了站在昏黄路灯旁的黄婷婷。李艺彤停在远远的地方,就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她想一直站在那里,就这样一辈子觉得她怎么长的那么漂亮。可她又想冲过去,紧紧的攥住她的手,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可以。


 


可最终,李艺彤什么都没说,仅仅走到她面前对她笑了一下。然后上楼。


她不谙世事,她玩世不恭,可她什么道理都明白,什么世情都理解。


 


 


“可在我看来,她并没有回答你。”鞠婧祎再一次捋着头发,好看的眉头皱起八字。李艺彤笑了起来,在夜风中看起来尤为凉薄,她说:“你不了解她。她不是个拖沓的人,虽然看似温柔不会拒绝,可是很多东西在心里早有底线。有很多事情,我没有说,她也没有问。这不是什么默契,只是一种拒绝。”


 


鞠婧祎忽然笑了,“你也是有够自负了。后来呢,你们不会尴尬吗?”


 


“就是说啊,所以一个月之后,我就转校出国了。”


“然后就这么在国外待了五年??”


 


……


 


完全就是个王八蛋……原来比五年前还要更前,就这么王八蛋了……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彼时鞠婧祎面对面看着那个临江而立的人,心里面呼啸了一阵的草泥马。最终还是无奈的接受了她就是喜欢这个王八蛋的事实。






5


赵嘉敏跟黄婷婷的相遇并非偶然。


 


他们在同一所大学,可是是不同院系的人,哪怕都是学霸,可是一般来讲,一个金融系的学霸是很难获知一个日语系的学霸的。


 


让人意外的是,外语学院日语系众所周知的大学霸黄婷婷大三上半个学期的学科差点挂了两门。幸亏人人都喜欢长得乖巧又用功的学生,老师微微一放水,黄婷婷得以成绩没那么难看。只是李艺彤走后的一个下半个学期里,黄婷婷一度忍受了同院系的不熟悉的人的很多非议,但自那以后,她本人倒是变得更加的坚忍与沉默,也同时接受了爸妈的提议去考专业会计的资格证。


她想顺着自己的强项走,她也喜欢挑战自己。事情在她的心里总是要细细沉淀,就算一早她就做好决定,可也总喜欢慢慢去验证。


李艺彤确实了解她,可也确实是小。小孩子的喜欢就那么藏不住。她也是好想怪一怪她,为什么等了那么久,多等一刻也等不了。可最终她也没法儿去怪她。她有她的迟疑,李艺彤同样清楚却从没怪过她。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大度,成年人有成年人的宽容。


 


是是非非的,黄婷婷想,时间暂时无法决断,那就换个环境吧。


 


尔后,她就在别处遇见了赵嘉敏。


 


赵嘉敏是金融系大一的学生,因为成绩太优秀,深受开这门辅导课的金融老师喜欢,便顺理成章的当起了助教。来报培训班的人,大多都是本专业的人,很少有外系的,因为对大部分文科学生来说,能让数字和计算这种东西离的越远越好。像黄婷婷这样学的是几乎可以说是数字的天敌——语言的人就更少了。


所以一进教室,看见讲台上,正在淡漠的讲着上课注意的一些事项的人,大部分人都没什么新奇,但黄婷婷却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我叫赵嘉敏。是梁老师的助教,老师平时很忙,大家有什么问题和事情可以先找我。我的电话是…”


黄婷婷没有再抬起头,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按在了手机上。


 


事情后来的走向有些超出赵助教的准备。


 


那句有问题先找我,有百分之八十是老师的吩咐,只有百分之二十代表着可以找她咨询相关的买书和考试情况。


所以这句话里,并不包括着任何一丁点可以打电话来问不懂的题的设定。


可是黄婷婷就这么义无反顾的从此开始了打电话骚扰金融系的学霸的路途。谁让她根本不会做题,可那个人什么题都会做。还告诉大家有问题都找她。


 


赵助教有些醉。她自己独来独往,有严格的生活规则,极少为谁打破原则。黄婷婷就这么不给她留情面的成了例外,偏偏自己又无法拒绝。以至于到很久之后她也没告诉黄婷婷,其实她很讨厌别人来打乱她的生活步调,但那个人如果是在电话里操着一口奇怪口音普通话犯着为难语气、明明多安静内向的人却每次上课都狗腿地要挨着她坐、在自己讲了无数遍口干舌燥的时候自动递上水然后接着不休不饶问、在终于弄懂一道题时开心与被自己嫌弃一脸时仰天大笑的黄婷婷,就可以。


当然为了黄婷婷改掉的早睡的习惯,改掉的手机静音的习惯,改掉的手机不放在身上的习惯,等等之类的多不胜数,也一并没有告诉那个人。她慢慢习惯于随时随地等着她的电话,也习惯于上课时自动坐到她的身边去,因为她知道反正她也是要坐过来的。她不明白一个女生怎么可以把数学学的那么糟糕,一碰到计算脑子里跟团浆糊一样,就像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那个女生。


 


喜欢一个人真是奇怪,赵嘉敏心里想。莫名其妙的就遇见了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就看进了眼里,莫名其妙就住进了心里。


赵嘉敏空了十几年的一颗心,忽然就被自己满满当当的塞进了一个人。稳妥妥,热乎乎的。


她忍不住笑。


 


 


黄婷婷知道赵嘉敏喜欢她是个意外。


如果不是照例坐在夜深又空荡的自习室里,给她打着电话问题,却遭遇突然而至的停电,吓得自己轻轻叫了一声,而后赵嘉敏询问了原因便在十分钟之内从有一段距离的宿舍楼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教学楼自习室门口的话。


黄婷婷想。


大概永远也不知道在那个对人做事从来不轻不重,不咸不淡,能走绝不跑,能嘴说绝不手动的人的心里,原来自己这么重要。


 


她还很小,小到黄婷婷无可避免的想起李艺彤,然后自然而然的想退避三舍。


可是她又跟李艺彤很不一样。从头到脚,由内及外。她那么静默,沉稳的心意竟然连自己这样安静的人也感受不到。


那一晚,黄婷婷破天荒没有缠着面前人问这问那。暗暗的自习室借着外面惨白的路灯光,只剩下赵嘉敏换气不稳的呼吸声起伏。


 


而后,黄婷婷过了会从资格考试。便顺理成章的没有再找赵嘉敏,虽然好像很不厚道,可那晚上两个沉默的人,结结实实的沉默实在是有些尴尬。黄婷婷以为小孩子的喜欢都该像李艺彤一样,可她从此见识了另一种小孩子的喜欢,像赵嘉敏那样。


那之后一句话也不多讲,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没空便自己不找她她也不找自己,一个礼拜可能都见不到人影。一旦空下来,电话短信微信,轮番轰炸就问你在哪里,然后闷声不响的就跑过来跟在你身边,不管是跟数字打交道的人听多无聊的语言课也好,还是习惯坐校巴的人非要跟着她步行也罢。


赵嘉敏的喜欢,做这些事情的原因,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的讲给她听。


 惨白路灯映射下的校道,她们一前一后的走,影子拉的老长。那晚上赵嘉敏说的最后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是。


 


“我喜欢你,黄婷婷,我猜你还没有跟我抱着同样的心情,你可以不用那么快答复我的感情,但你不能拒绝我陪在你的身边。”






6


天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鞠婧祎忽然觉得有些冷,周围开始下起了小雨。


李艺彤走过去举起手挡在她的头顶,“天亮了,找家酒店吧。”


鞠婧祎忽然浮起了笑,抬起头来问她:“你倒是很自觉的就跟我一起了嘛。我有说过回来也要跟着你吗?”


 


李艺彤楞在了原地。


 


“找个人陪我回国而已。”鞠婧祎拍了拍头发,“我要去补补眠,然后回家。”


“鞠婧祎…”李艺彤感觉有点说不出话。


“哦对了。”鞠婧祎走了两步又回来,轻轻笑道,“我前天晚上并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噢,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我的名字的,感觉很新奇。走啦,谢谢你的飞机票。”


 


小小的人转过身,笑容还挂在嘴角。


她其实还有话想说,还有话想告诉身后那个人。但是那个故事忽然让她感到很惋惜。故事里的人,还有一段感情挂在心里,也许还有一个人,一个结果,等在她们的心里。她不是没好似一厢情愿的喜欢一个人五年,那感觉要多山重水复就有多百转千回。


人的善良,只是因为理解。


她明白,这个时候,她是不该出现的。


 


 


天气不好,十四班的同学会取消了校园游。直接改在了晚上在市中心的大饭店吃饭。历来外语系的各个班都是小班教学,当年班上玩得好,私下里也是常常联系,也不存在什么多年不见,唏嘘寒暄。


多年不见的只有李艺彤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缺席的。所以当李艺彤推开包厢大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楞了。


最先缓过神的班长赵粤,率先起身把在门口直挺挺站着的李艺彤拉了进来。“发卡?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我的天那是谁啊!李艺彤???”陆婷率先撩开袖子站了起来。冯薪朵赶紧把好像要干架的大哥拉了下来。旁边黄婷婷举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就此放了下来,把目光投向了门口迟钝笑着的人。


 


赵粤招呼服务员加椅子的时候,李艺彤逡巡四周,仓促的看了黄婷婷一眼,便投向了一旁龚诗琪。


“小十七,这么多年不见,变漂亮了啊。”


开席的时候还一脸欢快吃着饭的人早因为李艺彤突然而的至陷入沉默,强行搭讪无果的李艺彤站着不是坐着不是陷入了一片沉默的尴尬之中。甚至很多人,在李艺彤打开门的那瞬间,第一反应是去看黄婷婷。


尔后不多时赵粤回来,便看着李艺彤有些不知所措的搂着龚诗琪,而后者则哭的旁若无人天昏地暗。


这是……个什么情况……= =


 


“小……17啊……”李艺彤有些抱歉的看看其他的同学,本来还想着多年不见这些同学有些尴尬。但是更大的冲突总是能冲淡时间带来的疏离,让深陷局面里的人迅速凝结成一块。


到底还是感情好的当了三年同学。周边人立刻心领神会


“哎哟干吗呀这是!”万丽娜上前拉回了龚诗琪,“十七,让你家卡哥坐下来行不?”


“就是就是”,一边儿的罗兰和董艳芸递上纸巾安慰龚诗琪,一边儿应和着。


赵粤摸摸后脑勺,坐了下来,问安坐在自己旁边、正在整理餐巾的李艺彤,“洛洛告诉我你不来?”


旁边人听了终于朗朗一笑,端起了桌上的一瓶红酒和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起身致意,“民那桑,实在对不起了,消失了五年,想着同学一场还是不放心各位得回来瞧瞧你们。”


第一杯。


“自罚三杯。”


第二杯。


“先干为敬。”


第三杯。


 


场面因为李艺彤笑意盈盈的坦然而变得缓和,所有人都发现,李艺彤还像当年那个李艺彤,笑起来萌萌软软,说话轻快伶俐,可她又不一样了,举手投足都是经历堆起来的得体大方。


 


可是谁不是呢。


多年不见的人在她们面前的出现与变化,就像揭开了时间关于她们的一层谜题,于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好像是不年轻了啊,是成熟了?老了吗,世故了吧。


 


冯薪朵率先红了眼,指着李艺彤狠狠道:“消失五年一瓶甜酿就想打发人?!都快吃,吃完了走下场!李艺彤你今儿不横着别想回去!”


还肿着红眼睛往嘴里塞着东西的龚诗琪一下就急了,带着哭腔道,“慌,慌什么呀,没吃完呢!……”






7


鞠婧祎为一个人超过睡觉时间最多次的那个人,就是李艺彤。


 


五年前她还在一家酒吧里驻着唱。老板是个安静带点文艺气息的中年男子,开了间清吧,从晚上六点营业到十二点。见她长的乖巧唱歌又好,对她本人也就没什么特别要求了。鞠婧祎挑了个六点到七点的时间段,每天乐得清闲。那个时候她也在隔壁学校念着大四,本该是烦毕业烦工作烦考研烦出国的时候,她却乐于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体验。


生活不总是一个目标奔一个目标,也不该是随波追流盲从世俗。所幸鞠婧祎不是个大多人,道理都明白,也践行的很好。


 


然后,她就遇见了李艺彤。


 


你要问,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鞠婧祎也不知道。可能,大概是把道理实践的很好的人,注定要遇见一个把道理实践的很糟糕的人。然后被她打破原则,打破看法,为她放低规则,降低底线,最后爱上她。


就好像只是帮九点到十点时间段的同事带个班,在台上安安静静唱着歌的鞠婧祎,之于在朗逸优雅的清吧里都能喝得酩酊大醉的李艺彤。


世界能有多大呢?


不过就是我的目光之所能触及到的你。


 


李艺彤还没有完全喝醉,还会抬起头傻愣愣的盯着台上的人唱歌。她的眼里全是灯光和心碎,鞠婧祎第一次看见这双眼睛就在想。


这个人可真有意思,笑的那么像个傻瓜。


 


第二天她依然是九点钟出现在酒吧里。这次是她去跟同事主动换的班。她身体并不好,少了休息会让她的气血虚弱,但她却是挂念那个昨晚上见到的人。


照惯例,李艺彤依旧在灰暗的角落里一个人独坐着,大约八点多来,没到一刻钟就能拿些不加冰的洋酒把自己灌的死醉。


鞠婧祎突然有些好奇,要多伤心呢,非得拿酒精来麻痹自己才好过。


 


“唉,快一个礼拜啦,每次都这样九点多十点就醉到人事不省的,十二点打烊叫醒她又自己踉踉跄跄的走出门。”鞠婧祎在唱满了自己的工作时间之后,便下台来拦住了一个熟一点的服务生问着桌子上趴着的李艺彤。


小小个子的女生歪着头,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的人,坐了下来。安静了很久一会儿,李艺彤突然动了,便抬手搜索着酒杯。鞠婧祎眼疾手快的抄走了杯子,过了一秒钟,把酒瓶子也顺走了。李艺彤烦躁的抬起头来,便眼神迷蒙的看着眼前直直盯着她的女生。


“你……是谁啊……”挥手勾了勾她手里的酒杯,发现自己够不着。


“你又是谁啊,天天在这儿喝酒。”


“哈……”李艺彤并没有笑,“你管…我…是谁,喝个…酒也…也碍着你啦?”


“嗯…”鞠婧祎想了想李艺彤的问话,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决定马上想个由头出来反驳她,“我们老板说你不给酒钱。”


李艺彤又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诶,你醒醒啊,真的,你这人真是,喝酒不付钱!”说完鞠婧祎才发觉自己那语气根本就是相信了这鬼话。对面人不动了一秒钟,开始从衣兜里掏东西。钱包,钥匙,校卡。一堆零散的钱。


前一秒还心里好笑的人看着这一摊东西,开始无语。就这警惕性…自己要是个不怀好意的人,面前的女孩子又该怎么办?


 


“李艺彤?”鞠婧祎首先拿起了校卡,看了看相片,再看看眼前这个扑尸的人,明明从证件照里能都看出长的很乖巧的人,偏偏是现在这副样子摊在她面前。


 


“隔壁学校?日语专业的?学妹?”放下校卡,再拿起钱包打开,陡然进入眼帘的,便是那放相片的地方,放着两张相片折起来拼在了一个格子里。


右边这个长眉大眼,面容秀丽的女生大概是闺蜜朋友之类。但左边这个剑眉星目又妆容妖媚的人…


可能是喜欢某个偶像吧。


鞠婧祎并不多想,只是愈发觉得面前的人有意思,两组风格毕竟也差太多了。抬手招来了服务生,拿着李艺彤的钱包里的钱付清了酒钱,鞠婧祎对着服务生笑眯眯道:“阿青,跟老板说一说,以后这个女孩子要是再喝醉了没有人管的话,就打电话给我吧。”


“啊?”被叫做阿青的小伙子有点发愣,“鞠姐,你认识她啊?”


鞠婧祎正试图推醒着沉睡的人,随口道:“不认识。”


“那这…”


“啧。”鞠婧祎不耐,“萍水相逢,路见不平嘛。”






8


就这么一句话。


让这五年来,无数次鞠婧祎都在想撞死自己,可又想好好感激自己。


 


那之后,鞠婧祎一共接到了来自老板的两次电话。


第一次就在第二天晚上,是在夜里的十二点整。鞠婧祎睡在梦里安安稳稳,被吵醒超级不痛快。但听到是老板的电话也只能乖乖的穿戴整齐,去接那个醉到不行的人。谁叫她要路见不平…李艺彤照例是摊在桌子上一团,鞠婧祎赶到时带着一身夜里深重的寒气。靠近睡着的人时,她不自觉的缩了缩,像只猫一样。


 


鞠婧祎心里轻轻一动。


 


李艺彤高她那么多,鞠婧祎撑不起来,一样是叫来了服务生扶她出门。勉强撑住一副大她许多的身躯全然靠在身上的人,鞠婧祎开始飙汗。这么晚了,校门都关了,上哪儿去?找家好点的宾馆?


 


“好香啊…”


李艺彤蜷缩在鞠婧祎身上,往她脖子里蹭了蹭。酒意升腾的热气,烫得鞠婧祎突然有点尴尬。


所幸一阵寒风马上吹醒了愣住的人,鞠婧祎站的直直的用手搂住李艺彤的肩膀把她扶正,打算这样挪到巷口打车。结果旁边人却并不领情,一会儿朝这边歪,一会儿朝那边倒。


 


还没走两步,鞠婧祎就要怒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喝就喝了为什么要这么重!”


“重就重了为什么要这么高!”


李艺彤被近在耳边狂怒的声音吓醒了一下,朝她嘿嘿一笑,“你叫什…么名字呀,你…长的好好…看噢…”


鞠婧祎看着头顶这张傻笑的脸心慢慢的变塞起来……这不关她的事情,根本都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第一眼就看不过她这么折腾自己,不放心她不爱惜自己。


明明是不认识的人,是自己先不忍心。


“鞠婧祎。”因为突然而至的情绪而沉默的人,再次扶起了往下沉的李艺彤。不轻不重的回答那个带着醉意的问题。


“啊?什…什么?”


 


第二次接到电话,是将近在半个月之后了。


本该是一段足够忘记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的时间。鞠婧祎不仅没忘记,反而在心里堆起层深叠嶂的困惑和念想。


 


她没再喝酒了吗?


她遇到的事情,好了吗?


她还会出现吗?


还能再见到她吗?


她记得她吗?


 


因为这样的问题,甚至好几次放弃了睡眠的鞠婧祎,坐在酒吧里一直等到九、十点也等不到那个人。


直到老板的电话时隔半个月再一次因为李艺彤而call来。时间并没有很晚,是鞠婧祎的第一反应,手表上的时针才指向九点。老板却告诉她,那个女孩子哭的好伤心。


租住的小屋离酒吧隔着好几条街。鞠婧祎匆匆而至时,便看见她在角落里直挺挺地坐着,一动也不动。她好像瘦了些,原本光线太暗了,较深肤色的人隐匿在黑暗中只看得见轮廓,可自己就是看的出,她好像变了什么,可她憔悴了那么多。


鞠婧祎走到李艺彤面前,坐在她对面,看见她,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衣服穿得干干净净,脸上却那么狼狈,一杯一杯的喝着酒,一杯一杯的举着酒杯哭。


 


“你为什么哭?”


李艺彤摇着头回答,“我要走了。”


“我是问你为什么哭!”


“我要走了!”


 


那天晚上,鞠婧祎不停地问她,你为什么哭!一直问到自己怒意四起。


李艺彤只是一直不清醒地落泪,一直不停地摇头说自己要走。


 


最后她又喝醉了。


鞠婧祎坐在不省人事的李艺彤对面。夜深人静的夜里,黑暗的沉默让她的血液从热到凉过了好几遍。最终静默良久,是认命的再一次撑起了她往外走。


太过伤心的人,往往不是因为酒精而醉。李艺彤让鞠婧祎甩在宾馆的床上时,让震弹力一激忽然醒来一把抓过鞠婧祎把她拉了下来,眼神清明的看着她,冷冰冰的质问,“你是谁!”


鞠婧祎就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前一秒神色还认真又坚定,后一秒眼皮又慢慢的垂了下去。忽然横生了一股绝望。揪着眼看又要晕过去的人的衣领,鞠婧祎觉得她大概是疯了。


 


“鞠婧祎,鞠,婧,祎!你听的清楚你记得明白吗!”


 


然而李艺彤睁开眼,冲她笑了一下,突然又眼泪汪汪扯住撑在她身上的人呜咽道:“没用的,没用的,我要走了,我要走了……”


 


鞠婧祎被向下的坠力拉的再无力气终于放弃了支撑,俯在李艺彤身上便吻住了她。


 


她的嘴里有糖,能让像孩子一样哭闹的人瞬间安静。


 


李艺彤觉得自己掉进了一片叮咚作响的山泉里。没过自己嘴边的泉水,每一口都是甘甜的,她就像个疲惫不堪饥渴难耐的旅人,终于等到一汪山水,于是迫不及待的在里面纵情畅游,自由挥洒。


 


而鞠婧祎在被翻身而起的李艺彤压在身下,扯掉衣服时,只是突然明白过来。


她也不是疯了,傻了,好管闲事,神志不清。


 


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人。






9


国内是什么时候流行起喝这样酒精饮料的?


李艺彤看着桌面上七倒八歪五颜六色的玻璃瓶子,有些好笑。就这样二十几个人还喝晕了一大片。清清醒醒的只剩下几个人。李艺彤端起自己的威士忌酒杯,冰已经化掉了,平淡又敦厚的口感就像一段傻乎乎喝洋酒不加冰的日子。


 


黑暗又光线闪烁的环境里,她眯起眼睛去看舞池里忘我纠缠的那一对。如痴如醉,像两棵蔓藤的缠绕。


当年的14班,全是女生。李艺彤勾起嘴角笑。不是有很多女生的地方就全是勾心斗角。有很多女生的地方,也有可能产生很多的情愫和暧昧。14班甚至整个外语学院人尽皆知的是痴汉的她和她的婷婷桑。可其他的…也并不是没人知晓。


 


李艺彤视线仍旧停留在那里,依旧头也不回地感慨道,“我没想到,当年咱们班长和安琪这么波澜不惊的一对,反而…”


 


冯薪朵动也没动地接到,“也就成了这么一对。”


 


李艺彤便偏头去看身边的那个人。小鹿的耳钉还挂在耳郭上,笑的有些伤感,“李艺彤啊,女生之间,太深的友情与爱情,太难分辨啦。”


噢。是这样的啊。李艺彤轻轻点头。当她去看向对面座倒在黄婷婷怀里半醉不醒的陆婷时,却发现那个滴酒未沾的人也正沉沉的看向她。


这么多年。李艺彤心里微叹,她看向她的目光,还是像她举着画笔的手一样,凝滞,又充满想象。


 


李艺彤收回了目光,揽住冯薪朵的肩膀。低着头的人便侧过脸来问她,“你说说你,一声不响的走掉,又为什么回来啊。”


“为什么走,就为什么回来呗。”


“你要是不走,可能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朵爷,别给我开上帝视角啊。”李艺彤哈哈一笑,拍了拍有些醉的人。“那么些事情,要是能一早得知,还用人这么苦苦挣扎?”


冯薪朵又不说话了。也许她去国外这五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她的这些老同学们。李艺彤一个个看过去,岁月或许还没来得及在脸上落下刻刀,可能早在心里烙了印。


 


说到底是,众生皆苦。


 


“嗯?你怎么不说话啦?你不是要让我横着出去吗?你还差的远呢。”


“我不想让你横着出去,”冯薪朵轻轻笑道,“我只是很想你。”


 


 


这场班聚散场时,李艺彤站在路边有些迷蒙。这是她第一次看着她们曲终人散。这是陪伴她记忆最深刻的同学与朋友们,李艺彤远远的看,三三两两喝醉喝晕的人相互搀扶着打车回家。她看着她们又熟悉又陌生。赵粤和唐安琪要送陆婷和冯薪朵回去,黄婷婷的车就稳稳的停在了她的面前。


 “上来吧,我送你走。”


李艺彤眨了眨眼,看了看后座的何晓玉和曾艳芬,微微一笑坐了进副驾。


“先送晓玉和艳芬回去,再送你走。没意见吧。”


李艺彤只是笑,摇摇头,始终没出声。


 


“有那么好笑吗?”黄婷婷把车靠在了租住的小公寓楼下。熄了火偏头去看那个闭着眼靠在座椅上浅笑的人。她带着浅浅的酒气睁开眼回望她时,眼神却清亮明晰。


“你都是这么对待陌生人的吗?直接带家楼下?”


“我从来没把你当做陌生人。”


李艺彤解开安全带,长长呼了一口气,“我一看见你我就喝不醉。”


黄婷婷却有些忧虑,“上去吗?我帮你泡杯蜂蜜水解酒吧。”


李艺彤打开车门跨了出去,“说了,我没喝醉。”


黄婷婷亦是跟着出了车门,叫住了站在原地的人,“发卡。”


 


她真的很不一样了,黄婷婷站在车门前看着她。夜里的风,带起她穿的风衣衣摆,衣袂纷飞。


 


噢,她已经长成一个大人了。






10


“发卡,有些话一直想对你说。可是时间过了那么久,好像又无从说起。”


李艺彤回过头来看着不远处那个人,那到底是要说还是不要说。李艺彤皱起眉头。每个人都喜欢这样。


又是一样,那个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的人,她的头发已经好长好长,可她的容颜不变,看着她的神情不变,叫她发卡时的音调不变,语气也不变。好像什么都没变。


 


可她却变了这么多。


 


“我喜欢你。”李艺彤把身体彻底地转过来,眉目肃穆,一字一句的说道,“黄婷婷。”


 


来自李艺彤的,姗姗来迟的告白,却猝不及防的让站在那里的黄婷婷想起赵嘉敏。


她不是该在这个时候想起她的,可赵嘉敏那张五年前便沉默如斯的脸庞就这样清晰地划过黄婷婷脑海。跟此刻站在翩翩夜风里皱着眉头望着她的李艺彤一模一样。


她就是喜欢这么正经的神情。黄婷婷忽然明白了自己,她就是那么喜欢安静又严肃的人。


她并非不喜欢那个时候的李艺彤,只是那种喜欢却不是那样的水到渠成,需要时间来慢慢的磨合与接受。如果那个时候的李艺彤是现在这个样子她一定会没有任何的迟疑。可李艺彤不经历这些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这些事情,其实跟自己没有关系,可就是好像自己做的孽一样。黄婷婷看着李艺彤,觉得心里堵得慌。


 


“我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对面的人却如释重负,“我太懦弱了。懦弱到连说一声喜欢都做不到。”李艺彤长舒一口气,却莫名的红了眼眶,“这五年,在国外一个人并不好过。我明明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李艺彤有些哽咽。


“我明明知道其实只要我开口你就会回答我,不管是好是坏你都能给我一个结果的。却任性的不接受那个坏的,还负气的把一切过错都推给你自己逃之夭夭。我说我喜欢你,却一直开不了口,还怪你理解不了我的心意。”


 


“我真的,真的很难过。”


 


黄婷婷看着那个不远处泣不成声的人,轻轻走近,把她抱在怀里。


 


“道理、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一直就不敢承认是我自己做错了。是我自己太任性把一切都搞砸了。”


 


黄婷婷一下、两下、三下、缓慢又轻柔地拍着她的背。就好像读书时每次李艺彤难过的在她怀抱里哭泣一样。


 


恍若昨日。


 


好了好了。李艺彤的心忽然哐当一声稳稳的放了下来。她都知道了。旧事再不可提,她跟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永远都不能再拥有些什么了。可是往事还是往事,存在也真实,她跟她的过往,一回头都还像昨日。


那些感情啊,说出口的,没能说出口的,这样的,那样的。都在那里,也就放在那里吧。然后如告别一般,最后一次把脸深深埋进她的肩膀,让静默来听一听我们的再见。


最后再放开。




 “对不起。我没事了。”李艺彤擦去了脸颊的泪水,微微向后错开两步。黄婷婷却紧跟着上前了两步。


 


对啊,就像这样上前两步。


 


还说她长大了,其实在自己面前,她不就永远跟个小妹妹一样吗?她是姐姐,怎么没有让她一步呢?或许她们不是这样的结局。或许她们在一起。


那小丫头依旧天天围着她转,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她们一定早已去了日本,她陪她看完凰稀要的公演,那是她最爱的梨花大人。她也会带着她去水族馆看各种各样水游生物,两个人再在灯火辉煌的夜里登上东京铁塔。她一定会死皮赖脸。不顾旁人打量的圈住她,傻傻的说,“婷婷桑,好漂亮噢。”


而自己大概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会小小纠结,她说的到底是城,还是人。


 


她们也会遭遇到各自的烦恼,与两个人的问题。她知道那个看起来多不严肃的人也一定牵她在身后,告诉她的家人和朋友,这就是她喜欢的人。而自己因为知道她在背后,也一定能有勇气转过身告诉自己的父母,她们能在一起。


 


是啊,时间与相处能告诉她这些可能。但是她终究是停顿了一步。那些时间能告诉她的事情,等告诉她的时候,那一个人都走了。所以她一直走,走过五年也不曾停下来。而那一个人却一直停滞不前,五年了还放不过人事,现在她回来,潸然泪下,为她都走了99步也不肯多走那最后一步道歉。


 


其实她何尝不是早已走累。也想停下来,回个身为对方走了99步而自己却最终迟疑着那最后一步道个歉。


 


“发卡,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11


李艺彤,在很多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的对不对。


 


比如五年前站在台上对黄婷婷类似告白,做完决定的下一秒就开始胆怯。


比如那个时候要离开要出国,站在机场就想后退。


比如不久前纠结到最后最终决定回国,提起提包出门就想回头。


又比如此时此刻,她选择坦白,选择了结。其实上了黄婷婷的车她就开始后悔。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下去了。因为她没法既没法去选择另一个选择,天生的性格又不允许她拖泥带水。


 


人生不就是那无数次的选择吗。所有成为的今天模样,都是过去的给予。有一个人在命里心里悬上落下其实感觉真的很好,就算镜花水月,仍能感觉心里满满当当。


但同时也因为如此,挥手斩断一丝丝其实早已无意义的念想,才显得如此勇气与毅力。


 


她不回来。


李艺彤在转身回走的路上慢慢想。


她永远也没办法直视这一段感情,永远也没法直视她,和自己。


可她回来,也意味着,这段感情最本质的关系会显山露水,从此再没什么东西能自我安慰。


 


放下的感觉就是这样,只有一秒钟神清气爽的时间,而后漫长的,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是一颗心空的发痛。


 


可她最后还是选择坦白。就同那之前她无数次作出的决定一样。就好像有些东西早已注定好,冥冥之中有只手推着她走。来时的路一步一步,皆构成今日之光景。


是对是错的,李艺彤站在路边望着川流不息的马路。其实她还是不知道。


 


又是午夜,过了困意,时差还是没倒过来。反而像熬了好几天的夜一样疲倦。李艺彤坐上出租车,在师傅询问去哪里的时候,有那么一丝迟疑。却在报出宾馆名字的时候,忽然心里咯噔起跳的想起来那个,白天她一直来不及想,心里也不肯承认,但其实就是因为她不负责任的一句“陪我回国”而影响自己心情一直低落的人。


鞠婧祎。


 头轻轻靠在车窗之上,李艺彤嘴里缓慢而无声的吐出这三个字。她没告诉自己她的名字,那自己为什么脑子里会有这个名字?为什么会把这个名字毫不迟疑地安在她身上去?竟然还说对了?


 


她到底从哪里来?跟她一样在洛城。又跟她一样在待过上海吗?


 


那一晚上丝丝入扣的合拍感,连自己醉的人事不清也能在现在清楚的记得那时的感受。明明是带有那么熟悉的感觉。


 


李艺彤觉得头开始尖锐疼痛。


 


 


电梯叮咚一声,叫亮了楼道里的灯。黄婷婷踩着有些疲惫的步子,垂着头去翻包里的钥匙。在步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却猝不及防的愣住了。


 


赵嘉敏高高瘦瘦的身子蜷成了一团,就这么安静地缩在她的门边,睡着了。


 


黄婷婷举着钥匙,久久不语。直到声控灯因为寂静再一次暗下去,她才如梦初醒,把钥匙握进了手里,轻轻的走过去,蹲下来。她的眼睛慢慢的适应着黑暗,现在她离她这么近了。再暗她都看得清楚她,鼻口埋在了手肘里,只露出轻轻扣上了眼皮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毛刷一样。


 


她长的那么好看。黄婷婷心里微叹,所以五年前第一次遇见,她才会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多看她一眼是好,还是不好?黄婷婷抿起了唇,这个五年前就告诉自己喜欢的人。她五年前没回应过她,五年来没回应过她。去年盛夏时节的夜晚,她的房间因为雷电而烧掉,仅仅是一句朋友圈上抱怨,却叫那个加着班的人匆匆赶来。


一样的漆黑夜里,黄婷婷扶着助手梯子,仰起头望着那个换着灯泡的人。再低下头,轻轻道,“你别再我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不想耽误你。”


 


手也不曾停下的下,拧着灯泡的赵嘉敏未曾迟疑一秒便回道:“我记得四年前就说过…”


 


啊。好吧好吧,你说过可以不用回应,但是不能拒绝的嘛。


 


黄婷婷伸出手,想摸摸近在咫尺的人,那么好看的眉毛。平细又浓重。


 


可你就不会累吗?你也不会难过吗?这五年来,就这么沉默又稳妥的陪在身边,伤心也不走,平淡也不走。


 


灯恰在这时刻亮起,赵嘉敏睁开眼。黄婷婷伸出的手就在眼前。






12


太失落了。


 


他们都说睡一觉,所有的伤都会好。可李艺彤睡过那么多个夜晚,醒来无数多个白天,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感受。而今她分明主动的,放下了些什么。可为什么一睁开眼,还是那么失落。


 李艺彤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那些从身边微小的细胞里四面八方传来的僵缚感,她只能一动也不动地静静品味。


 


不是。平躺在床面上像被钉住的人,忽然侧过身,抓住被单蜷缩起来。


 那不是悬上掉下的牵挂,牵挂是不会让人失落的,那只会带来痛苦的享受。可失落是什么,分明是丢失,是忘记,是错过。




 所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轻轻问自己。


 


让冯薪朵的电话叫起来的时候,躺在床上整整一天的人抬眼望了望没关好的窗帘外透出的城市灯光。又是晚上了。这里的白昼是她的黑夜,这里的黑夜其实是她习以为常的白天。她好像不属于这里,这人人有他们的节奏与归宿的城市,她待过那么久,也离开了那么久。那些时间裂缝带来深渊,她是没办法跨过去,同时也不想再跨过去。只是难免,那个她花时间来习惯了的异国他乡,同样给不了她归属感。




而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喝着酒的冯薪朵,看见李艺彤走进来,还是没忍住喷了一口酒。


“你知道吗,你走进来整个人都融入了背景。”


 


李艺彤砰的一声坐了下来,解开了大衣扣子,“你不槽我的肤色能死?”


 


“唉~”冯薪朵摆摆手,推了个杯子给对面的人,冰块哗啦啦作响,李艺彤接住却将手盖在了杯口,“放过我,昨儿还没缓过来。”


 


冯薪朵轻笑一声,转头看向别处,举起杯子微微抿了一口,“听班长说你昨儿跟阿黄一起走的,怎么,是酒劲换不过来,还是人缓不过来啊?”


 


“我跟她,翻篇了。”李艺彤盯着她,沉稳的笑道。冯薪朵托着腮,把视线溜溜的转回李艺彤面上。噢?“她身边,从五年前你离开后,就一直有一个人陪着她。”


 


“是吗。”


 


“直到现在为止都是噢!”


 


右手轻轻握拳的四根手指齐齐紧了紧手掌心,李艺彤淡然道,“我昨儿跟她把该说的都说了。没什么牵挂了。她身边能有人陪住她,我挺欣慰的。”


 


冯薪朵怔了一下,颓然叹了一口气,“你是真的放下了。”


李艺彤挑起眉毛,看着冯薪朵的失落。 “你跟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不过就是她说她一定要结婚。她说她不觉得对我就一定是那种感情。”


 


……


 


无言以对。


 


两个人你不说话,我不开口,同时陷入了沉默。她想安慰安慰对面苦涩之人,却发现张口什么都说不了。感情是太难讲,说到底是人心复杂。何况还是别人的感情,何况自己也未见多高明。


大学时那一个号称智商140,另一个就敢号称智商210的两个人,天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一个上课的班上顷刻能叫她俩玩的鸡飞狗跳。而今长成,却只能你一言,我一语,我轻笑,你干杯的面对面静默。


怪不得大家都讨厌长大啊。


 


沉默的空档里,李艺彤轻轻磕了磕杯子,转身望了望台上。那么一小会儿酒吧里安静了,刚刚一直连唱了三四首歌的男驻唱抱着吉他下了台,继而上来的是一个个子中等,却身型纤细的女生。素衣白裙,静静地站在台上。


 


“噢对了差点把正事忘了。我今天叫你出来…”冯薪朵在背后轻轻说道,却发现那个背过身的人一动也不动,全无反应。此时安静又黑暗的酒吧里,回荡起了姑娘轻灵飘散的歌声。


 


——“橘红色的月牙,有一丝牵挂。”


 


“嘿!”


 


糟了,她听过。这首歌,她分明听谁唱过。


 


“李艺彤!”冯薪朵把发愣的人掰了回来,“想什么呢!”


 


“啊?你刚说什么?”


 


冯薪朵不耐的看了台上的小姑娘一眼,然后回道,“我说,我想起一事儿一直想告诉你来着。但是当年你走的那么急,又死没良心的到国外联系电话也不给个。”冯薪朵白了她一眼。


 


当年?李艺彤分了一半心去听歌,留了一半心来听冯薪朵讲话。“什么事儿啊?”


 


“你走之后,有一个我们都不认识的人,来找过你。”


 


——“一边哭泣,一边想象。紧紧拥抱着你不放。”


 


有些手足无措。她留心听歌的,和留心讲话的各自半个思维,莫名有种引力好似要重合。像寂静午间骤然而起的轰鸣,朗日晴天忽然降临的暗沉。李艺彤呆那里。


 


最终。人是人,脸是脸,名字是名字的想起了她。


 


“她是谁?”


 


“噢,名字可复杂了我当初还让她给我写过呢。”


 


李艺彤看着冯薪朵嘴里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与自己的内心重合。


 


——鞠,婧,祎。


 


“鞠婧祎。”








13


那时常会在李艺彤梦里出现的一个身影,她从来看不清楚,也从未听过她开口讲话。有时她离那么近的抱着自己,有时又只是站在远远的看着她。


五年前从自己在空荡荡的酒店房间里醒过来时,就开始与自己如影随形那股化为不可名状的遗失感。她以为是宿醉之后常有的感受。可一直到她提着简易的行李站在登机口,都未曾减退。


她又以为是满怀失望落败的离开而附带的情绪,不加理会,不去多想。却如今就算诚心放下从前那诸多执念。那好似丢失重要东西却记不得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的失落,还是存在。


 


这就是了。一切是不是都该合理。


 


为什么在那拥挤吵闹的异国夜店,她会一眼就看见她。为什么她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却会让她的心轻轻颤动。


为什么在她目光深邃回望的时候,她却心生迟疑。又为什么最终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向她问好。


 


她记得她。那个五年前在台上唱歌的人,是她。那个抢走她的酒瓶子又顺走了她酒杯的人,是她。那个在凄冷深夜扶起她回家的人,是她。那个在咫尺抱住她的人,是她,那个站在远远看着她的人,也是她。


 


噢原来是这样啊。令人好奇的、分明该第一次闻见的体香,她却闻起来那么安心,那么熟稔。那沉默的、躁动的、不怀好意的、竟然却又带有一丝悸动的一夜情前奏,为什么在她吻上她的那一刻,一切都变得从容合理,又安然自得。


 


原来五年前,于支离破碎又光怪陆离的喝醉人眼中,她还是看见了她。她转瞬即逝的眸光曾为她那痛苦的绽放短暂的停滞,她并不是忘了。


 


她是记不清了。


 


 


“嗯,我告诉她你去了美国念书。”冯薪朵继续道,“她就问了我你申请的学校。……嗯,当然这事我也不是清楚。粤仔也不清楚,老师说你保密了。她好像很难过。”


 


哈。心又一次沉沉的悬起来。李艺彤似感似叹的笑了一声。


 


这世间哪有什么巧合,全是堆起来的用心良苦。


 


 


目送冯薪朵上了出租车之后,李艺彤收回了目光,举目四望。 这一条学校的后街,来来往往,人声鼎沸。她是来的太多了,每一次都这么孤独和落寞,她无从说。


只有前天晚上那个人,蹦蹦跳跳拉着她要在这儿吃麻辣烫。彼时坐在简易棚搭起来小店里,李艺彤第一次这么清醒又平和的打量着这她身处过这么久的、从来都心生厌恶的热闹。才发现偶尔这些沸反盈天,也是真的真实和温暖。


她同样没有说。


 


脚不知不觉地走过了一条街。竟然走到了曾经多次流连的地方。这地方五年了名字还未曾变样,只是看得出修葺的越发精致。李艺彤抬头望着这地方,轻轻笑了。当初出来买醉,还怕被同校的老师朋友看到,因此才选了靠近隔壁学校的僻静地方。


 


“你是…你是那个……”一个青年男子提着垃圾站在门口看着李艺彤疑惑道。


 


嗯?李艺彤回望向他,在脑海里搜索着面前这个人的脸庞。


 


“鞠姐!那个,你是鞠姐等的那个人吧!几年前!唉!”男子抓抓后脑勺,“我到底在说什么呢!”


 


噢。那个服务生,阿青。李艺彤再次轻轻笑起来,“啊,是我。”


 


她哪儿能跟她毫无关系啊。你看,这不就因为她,跟眼前这个其实没任何关系的五年前是这家店的服务生,五年后成了老板的人聊起来了吗。


 


“那时她是旁边学校的学生啊,在我们这里的驻唱。我其实很好奇,为什么鞠姐会莫名其妙地担负起送素不相识的人回去的责任呢。而她告诉我这是拔刀相助!”


 


李艺彤笑了。


 


“可后来,慢慢的,我就觉得,她不是拔刀相助了。”


 


阿青把原来的粗框眼镜换成了细边的,原来那甚至有些长的头发,现在也剪的利利落落,清清爽爽。李艺彤看着对面的人一边回想一边讲话的样子,心里默默想。


 


“她有一段时间总是坐在你坐的位置上等你。”


 


是吗。


 


“我就觉得,这样再不能算作拔刀相助了吧。哪儿能等着去拔刀的啊。”阿青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所以我想,鞠姐,一定是把你放心里了吧。”


 


是啊。


 


“啊,我这样跟你说这些你会觉得冒昧吗?”阿青总是习惯抓后脑勺,“我没有其他意思,她也是自从你再没来之后,就辞去了这里的工作。后来都再无联系了,我只是对鞠姐印象特别深刻罢了。她是个非常好的人。”


 


对面男子的感怀,李艺彤看进了眼里。微微笑了。那么好的人,你喜欢过吗。


 


进进出出的场所,来来去去的时间。这一回,好像给了她时间去选,给了她机会去择。李艺彤又走在了大街上,右手拿着阿青写给她的,鞠婧祎五年前的电话号码。上衣口袋里的左手握着手机几乎发烫。


 


她该去问问她的。那个一路相随,言浅交深的女孩子。问问她怎么那么傻啊,问问她,这么些年就这么追着她走,又是否无伤呢?


 


但。


 


那之后呢?






14


那一晚上,后来,赵嘉敏什么都没问,黄婷婷也什么都没再说。仅仅进屋给她热了热饭,吃过留她住了一晚。


但那之后,赵嘉敏却时常各种没有理由没有征兆的就过来蹭饭了。


 


她本人解释的是公司最近有个项目,常常需要加班到很晚。而黄婷婷家离她上班的地方比较近。听得人没有多说话,也没有好不好。只是自觉做了两人饭,习惯添了碗筷。


 


她不是这样的人。


黄婷婷掀开砂锅盖子,热气腾腾扑面而来,氤氲了她的脑海。那一晚,她是看见了李艺彤还是没看见她没说,自己也再不会去问。她知道不知道李艺彤,自己没问过,却清楚她一直知道,可她从来未提。


却难得她会有这样的紧迫感。


 


不然她还会以为就这么永远守着,就能把自己守到手吗?


 


汤还需要几分钟,黄婷婷轻轻笑着重新盖上了盖子。再转身去切菜的时候,门口走廊里叮的一声响起电梯到达声,心里莫名就知道是她到了。然后几秒钟之后,果然应声响起了敲门声。


 


黄婷婷把菜刀轻轻放在了菜板上叹了一口气。到底为什么会有在她脑海里这么刚刚好的人存在。


 


赵嘉敏架着圆框金丝边眼镜,提着公文包,有些瘦弱的身躯在宽大的风衣之下,瑟瑟发抖。与室内的温暖的冰火重天的是一月份上海潮湿又阴寒的冷意,与门里站着的黄婷婷相对的那个赵嘉敏,却始终是那个赵嘉敏。


黄婷婷看了她一眼,错开身,把她让进了门。


 


“又是何首乌炖排骨。”赵嘉敏把大衣一挂,闻着味儿就开始抱怨。黄婷婷勾起汤勺尝了尝鲜,便把勺子放在锅边一敲,“给你熬汤你还不乐意是吗,看你那头发都掉成什么样子了。刘海都快没了。”


 


“你说我,你自己还不是。”赵嘉敏扶了扶眼镜儿,靠在小厨房门口边嘲笑她。


 


“那不同,我那是故意没了为改变发型的。”黄婷婷没回身,也没停手的切着菜。赵嘉敏哀嚎了一声转身回了客厅,“啊,我要吐了。”


 


将切好的白菜重新又放回了水槽里冲洗的人听了只无声的笑。调笑之心便起,“那你别来了啊,说什么加班,谁知道你公司是不是真加班。”


 


不过随口一句玩笑,回应的却是十几秒的沉默。黄婷婷惊讶玩笑是不是刺到了那个本来就有点别别扭扭的人。刚准备回过头告诉她只是玩笑而已,侧身就被赵嘉敏从背后结结实实的圈在了怀里。


 


“是真的。”赵嘉敏压的低低的声音从黄婷婷耳边一直穿进了心里。她愣住没动。


 


“这季度我接手了很多工作。金融业有业务才有提成。”


 


她才二十岁——何故这么拼。天天熬夜加班连头发都快掉没了。黄婷婷回神轻叹了一口气,微微侧头回问她,“你这又何必呢。”


 


赵嘉敏把下巴放在了黄婷婷的肩头上,轻声应她,“过两个月想买辆车。以后可以接你上班下班,年底想买套房子,买不起大的,但一定的是我们的。以后想挣钱养你,让你不那么在意上司的脸色也不那么在公司辛苦……想给你我全部全部,最好的,能用钱买的到的,买不到的。”


 


黄婷婷没说话,静静感受着赵嘉敏环住她腰的手渐渐收紧。背后的人在她耳边垂着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婷婷啊。”


 


我太喜欢你了。喜欢到我怕再次开口说喜欢都会忍不住颤抖。


 


“五年前我说过你可以不着急答复我。五年后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可被抱住的人,动也不动,沉默不语。


 


赵嘉敏静默半响,吸了一口气,慢慢松开手,闷闷的说了一声,“我知道了。对不起,不该这么逼你。”之后便黯然得退出了厨房,窝在了沙发上看起文件,再不发一声。


 


黄婷婷把所有菜齐齐摆上桌,从客厅经过去卧房的时候,瞟了一眼那个装死的人,翻了个白眼。女孩子不开口就是拒绝吗?白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情商简直为负,这种人倒是放心,扔出去估计也不会有人捡。


 


埋头电脑与文件的赵嘉敏不多时便被迎面飞来的一串钥匙正中脑门。“痛!!”


赵嘉敏按着额头,捡起那把钥匙,苦着脸一头雾水地看着那个站在不远处不正眼看她的人。


 


“我懒得给你开门,钥匙给你,以后自己开吧。”






15


二月草长莺飞天。鞠婧祎迈着步子踩着刚刚没过脚踝的青草地,随手拢起了轻轻扬扬的长发,揽紧了身边的老人。


 


“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在美国哪里。东部,西部。哪所城市,哪个学校。”


 


“我想反正我都来了,没所谓就一样一样的找吧。”


 


“可是您不知道,美国的大学可真多啊。国立的,街区的,林立栉比。光是东部我就待了一年半。后来我又去了偏东部城市,又待了快半年。最后我才去的旧金山,洛杉矶。”


 


“每座城市都那么大,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放在里面几乎什么都不是。”


 


鞠婧祎搀扶着老妇人在一处露天石椅上坐了下来。伸长脚望了望蓝天白云,长久的没出声。身旁老妇人眼神散焦,像是在记得,又像是在忘却,二月的初春微风里,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露出了一缕银白的发丝随风飘动。


 


“奶奶,您说我们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人呢?”年轻的女孩沉重的弯下了腰。一旁的老人却忽然出声了。


 “老头子,跟我一起去接祎祎………接祎祎…”她这样喃喃的说道。那疗养院不远处的小草坪上,正跑动着一个小孩子,两个老人开心地就追在他的后面,一边拍手一边笑。


 奶奶你还记得爷爷吗?爷爷在您越见稀少的记忆里是个什么样子呢?他牵手的力度,他走路的步速,他生气的面色,他伤心的颜容,他喜欢喝的酒,他爱抽的烟。他靠近你时身上的体温,和你挨着他时闻到的气味。


如果再一次相遇,您还能想起来吗?


老人笑了笑,也笑了笑。


 


鞠婧祎回了老家。


接到陌生来电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里洗着碗。屋里电视声吵吵闹闹,爸爸坐在沙发上和和静静地看着电视,妈妈在书房上着网追电视剧。那陌生的未接来电,归属地显示着上海,让她的心忍不住微微一沉。可这意味不明的号码之后再也没有响起,让鞠婧祎不安的直想拨过去。可最终又放下电话。


直到第四天,攥在手里的手机适时的响起,狠狠地惊吓了正在走神的人。她拿起来一看,正是前几天那个号码,躲躲闪闪的亮在手机屏幕上。她按下了接通电话,李艺彤迟疑又轻缓的声音便在耳边轰鸣起来。“是,是你吗?”


 


怎么回事,她回是我。却突然觉得好难过。


 


电话那端的李艺彤轻叹了一口气,默然半响问她,“你在哪儿?我来找你吧。”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有些话想问你。”


 


有什么好问的呢?鞠婧祎苦笑。是啊,我就是那个跟你没亲没故却执意送你回去的人,我就是那个莫名其妙跟喝醉的你发生关系的人,我就是那个对你一无所知却执意喜欢了你那么久,天南地北的美国找了你五年的人。是我,没错,都是我。跟你没什么关系。


 


可李艺彤的声音又不屈不饶的响起来了,“你在哪儿,我来找你吧。”


 


鞠婧祎举着电话,望着窗外大树新发的绿芽,迟迟不语。李艺彤,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啊。鞠婧祎握紧了电话,明白了李艺彤的无辜。就算没有那个她心中长久放不下的人,她也是无辜的,就算自己能在那后来静默守候的时光里告诉自己的心意,她还是无辜的。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一无所知,也根本不喜欢她。


“李艺彤,”鞠婧祎松开了握紧电话的手,“你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连一秒都没有犹豫,电话那头的李艺彤太过坦诚。坦诚得让鞠婧祎的心就像坠地,可又似终于放妥。


然而走在上海二月份湿冷大街上的李艺彤脚步一顿,忽然举目四望,又道,“但你能再等等我吗?”


 


“我想来找找你。”李艺彤吸了一口湿湿冷冷的寒气,却轻轻开口道,“不告诉我也没关系,中国也没比美国大多少。等我找到你,我就知道了。”


 


最后鞠婧祎慢慢放下电话,不经意间泪湿了脸颊。


-


那之后,李艺彤背起了行囊,天南地北的中国到处走。每到一处就问她是这里吗。


 


鞠婧祎说这是不公平的,为什么她可以问她是不是这里呢?


李艺彤笑着说因为被喜欢的人有特权。


鞠婧祎委屈了。她说她在美国没有一个人可以问。她说她不喜欢李艺彤了,这样就没特权了。


李艺彤只能无奈的一遍一遍道歉。


 


有一次李艺彤忽然说自己还没去东北,要折返了去东北。


鞠婧祎脱口而出不在那儿,听到朗朗笑意才明白对面人原来在逗她。


 


有一次鞠婧祎说自己其实早已回了美国。


李艺彤在长江边上抱起一块大石头扔进江里跟她说自己投江了。


 


偶尔鞠婧祎会想起来告诉李艺彤五年前她喝醉酒时在大街上丢的脸。


李艺彤坐在人声嘈杂的火车上,并不是很想听。


 


偶尔李艺彤会接不到鞠婧祎的电话。因为她在高原或者深山之中。


最后回到信号地,她骂她,“你是笨蛋吗?为什么我会在那里啊!”


 


有时李艺彤会打着电话跟她抱怨,为什么就不能告诉她她在哪儿呢。她说这个小镇她都不知道是哪里,住的地方被子有潮气,地上有蟑螂。


那个时候鞠婧祎就好想直接告诉她。可是最终对方却说不行不要讲,她一定要自己找到她。


 


有时鞠婧祎好想问她,现在呢,你喜欢我吗?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段欲言又止。


那个时候李艺彤会明了的说,快了快了。我快到了。


 


时常李艺彤都在打电话给她,告诉她这里的星光和月亮。


鞠婧祎举着电话,默默的听,静静的笑。


 


时常鞠婧祎都在打电话给她,告诉她这里的事情和感想。


李艺彤端着电话,轻车慢摇,夜色微凉。


 


时间静默,岁月也很安详。她离她还有那么远,她离她也只有那么远了。


 


然后等到一天,李艺彤走到了四川一个叫遂宁的城市,打电话问她,是这里吗?


鞠婧祎默了两秒,回答说不是。


 


李艺彤顿了一顿,忽然像小孩子一样赌气道,不是我也不走了。太累了,就这里吧!


 


四月的春风中,落霞映晚。鞠婧祎举着电话笑意不止。


 


因为李艺彤说,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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